從懷孕一開始，我就希望屆時是採自然生產的方式迎接寶寶。主要是因為我自認為自己身體強健，忍痛度非常高，所以還蠻想看看自己到底有沒有辦法承受自然生產的那種疼痛。再加上老媽生了三胎都是自然產（那個時代的媽應該大多是吧？），我姐也是自然產的原因，讓我自然而然的也覺得我應該有可以自然產的基因和好運。
懷孕中期看了一些推廣自然生產的紀錄片後 (The business of being born; orgasmic birth)，才知道美國近十幾年來不必要的剖腹產比率遠比其他已開發國家中來的高，這其中的原因很複雜，包含了剖腹對婦產科醫生(OB/GYN)來說比較迅速方便，和保險給付金額也較高等因素。
所以如果想要在美國自然生產，自己得先做些功課，研究一下有哪些選擇。超級自然的生產法，就是請產婆(midwife)到家裡接生，甚至可以採用在你家的浴缸水中生產。要採用這種方式的孕婦，必須是低風險的孕婦。身體健壯的我，當然是屬於這類型的孕婦，而我也非常期待可以以這種方式迎接寶貝。我是想說如果生產時真的有困難的話，除非是超即緊急的狀況，不然我家離醫院大概開車五分鐘就到了。只是在我幾乎都要準備跟midwife簽約的時候，Ｒ聽到一個同事跟他說了幾個生產不太順利的故事，包含緊急到啟動醫院的直升飛機送孕婦到更大的醫院去(老公還不能一起坐飛機去, 因為飛機太小了)，還有例子是興奮老爸一個不小心就太用力把在家裡出生寶寶的臍帶扯斷，後來寶寶因為失血過度走了。而這位同事自己的老婆 也是生產過程不怎麼順利。當他自己在簽一些手術同意書的時候，他十分害怕自己會同時失去老婆和即將出世的寶貝，所以他無法想像如果這些過程發生在家裡的話，要怎麼處理。他不願意冒任何可能會讓他失去兩位最重要人的風險，所以極力說服Ｒ重新考慮我們在家裡生產的計畫。
當Ｒ跟我提起這些驚悚的經驗時，我就知道他心理其實是很擔心我和寶寶。我雖然希望home birth，可是我不希望因為自己的堅持，造成另一半的心理壓力，所以在家生產的計畫就此打住。之後我們又詢問了比一般醫院的婦產科還要崇尚自然的生產中心 (birth center)和醫院裡的midwifery，可惜不是因為距離太遙遠，就是已經名額額滿，所以最後我們是選擇和家庭醫生(family doctor) 合作。還好我們的家庭醫生也是屬於崇尚自然生產的那一派，更受過和midwife相似的訓練，所以當我們跟他描述了我們所期望的生產過程後，他馬上答應會盡力幫忙，並建議我們雇用助產士 (doula)。
為了可以把自己的身體準備好自然產，我整個孕期都盡量練瑜珈，吃的健康些，也盡量睡眠充足。肚子裡的寶寶也很貼心，幾乎都沒有帶給我身體上的任何不適，除了變得特別喜歡吃韓國菜以外，生活幾乎沒有什麼大改變。懷孕後期晚上睡覺前有時間也會唸唸普門品，跟菩薩祈求生產順利，寶寶健康。也感謝菩薩讓我一舉得女阿：Ｐ
2/14/2011 星期一 (預產期前兩週)
爸媽今天從台灣飛來，Ｒ和我開車去紐華克機場接機。之前我一直害怕寶寶比外公外婆早到呢！趁著有爸媽在家裡幫忙的這段時間，我持續去蒐集論文資料的國中報到，也為即將在教育學院舉行的研討會做最後的準備。因為籌備這個會有600多人參與的研討會，我的心理壓力一直很大，已經好幾個禮拜沒有做瑜珈了。前幾天還因為這工作害我沒聽到醫院提供關於生產麻醉藥的講座，不過還好Ｒ有去幫我聽了做筆記。大概是發現我都沒有興趣聽聽到底有哪些麻醉藥，Ｒ提醒我還是加減聽點，以免最後如果不得已得用藥，我一問三不知。
2/19/2011 星期六
終於等到時間可以去拿Ｒ同事不要用的嬰兒床啦! 基於愛護地球的緣故 (和我自己節儉的美德)，我們能用二手的東西都盡量不去買。之前有點擔心會不會寶寶都出來了，床還沒有來。Ｒ利用這周末的時間重新組裝了一下嬰兒床。我沒有預料到嬰兒床會大麼大，好像占了不少房間裡的空間。
2/21/2011 星期一 (預產期前一週)
今天晚上去產檢時，家庭醫生開玩笑的說，他希望我們的寶寶可以在22號或是26號出生，因為剛好這兩天是他在醫院值班，錯過了這星期，我可能就得讓其他醫生接生了，因為他接下來要去秘魯開會。我其實自己也衷心期望寶寶可以在這一週出生，因為這樣我就可以整個逃掉下週末要舉行會議的行前準備工作。醫生知道我也不介意寶寶早點出來後，就決定幫我做個自然的催生。他用手去刺激一下我陰道的周圍，好讓我自己可以開始收縮。離開診所的時候，醫生說他非常有信心可以幫寶寶接生，因為他其實已經摸到寶寶的頭髮啦！
回到家以經晚上七點了，趕緊吃點媽咪煮的愛心晚飯後，繼續和即將到來的會議籌備細節奮鬥。系上的一個學弟很驚訝這時候了還收到我的email，他覺得我應該會和他在厄瓜多作研究的那些媽媽一樣，到田裡忙完一整天，還燒了一壺熱水，才跟大家說：okay! 我要來生小孩了。呵呵，我是沒有那麼猛，我想我應該會讓別人幫我燒熱水啦！
11pm 在Ｒ的幫忙下處理了一份excel文件。關掉電腦，爬上床後，意識反而是異常的清晰，有種寶寶應該會在24小時內出來拯救媽咪脫離工作苦海的預感。我跟肚子裡的寶寶說：北鼻阿，妳老媽明天有個很不想開的會，星期五有兩個，妳如果明天下午前就出來的話，那可是功德一大件阿。
2/22/2011
2am 肚子有種月經來的痛！不過不同的是，這痛好像是有間隔的，這不就是傳說中的…陣痛嗎?!?!?! 我拿著I-touch，用Ｒ剛剛幫我裝的app記錄我痛的時間，發現差不多是間隔６－７分鐘。數著數著，居然一陣便意，趁著在便便的同時，拿了放在馬桶上的 what to expect while expecting 翻翻，這才發現，原來陣痛到５分鐘所右的時候，就該去醫院了！害我嚇的趕緊叫Ｒ起床，行頭收收，準備了一些水果和乾糧，再跟爸媽交代他們要如何走到醫院後，就出門了。出門前媽還問我要不要洗個頭再去醫院，我想返正周末才剛去剪了頭髮，有洗頭過了，就算了吧！我可是早已經打消要在家生產的計畫呢！
3am 出門後才發現外頭正飄著雪呢! 我想這應該是費城今年的最後一場雪吧?
因為是半夜，所以Ｒ只能放我從急診室進入醫院，我原本還想要自己走上婦產科，可是我周遭的醫護人員都希望我坐輪椅，所以我也只好聽話囉。Ｒ停好車後，就拉著行李箱和抱著一個大約他半個人大小的birthing ball (註一)，趕上我啦!
4am 值班的護士先幫我做檢查，已經開五指了，確定我不會被退貨，可以繼續留在醫院了。我興奮的拿起手機傳訊息給同事，嘿嘿，所有的會議，我都不用去囉！
5am 天漸漸亮了，我們也被告知可以移駕我心目中最理想的產房了。所謂最理想的產房，就是有按摩浴缸的產房。
因為我希望可以不使用任何止痛麻醉藥，所以肖想按摩浴缸很久了 (要打麻醉藥的人是不能泡澡的)。我還打包了泳衣哩！這時候值班的護士來打招呼，問我有沒有把自己的生產期望寫在birth plan，如果有的話，可以拿給她，這樣她才好讓接下來要和我何做的團隊盡量幫我達到我的期望。我和Ｒ這才想起，我的birth plan根本還沒寫阿 >_< 只好趕緊拿了紙筆寫下：
- As natural as possible. (盡量自然)
- No epidural & IV if possible. (如果可以的話，希望可以不打無痛分娩和點滴)
- Some private moments between mom and the baby right after the birth. (希望寶寶出生後，可以不要馬上被抓去量體重，而是可以有段和媽媽親密接觸的時間)
6am 值班的醫生和護士一直push我要先在手上打個之後要接點滴的頭，因為如果有突發狀況的話，他們可以直接接上點滴，節省些時間。我因為已前有很不好打點滴的經驗，所以一直跟他們盧 (其實如果是去birth center生的話，根本沒有這問題！) 盧到後來這班的護士和麻醉師都對我超不爽的。後來是因為擔心如果到時候是這班的麻醉師和護士要幫我接生，我才放棄掙扎，讓護士把那針頭往我手背 (是的, 居然是打手背那種沒有肉的地方!)插下去。不知是不是因為護士太緊張，針頭在我的手背插了幾次都不順利，惹的Ｒ火大，唸了護士幾句後，護士也就暫時放了我。此時天也已經亮了, 從產房看出去, 剛好是學校的運動場, 讓我有種等等就換我要上運動場長跑的感覺! 更神奇的是, 天氣好到可以看到費城市中心的幾個地標性建築, 看著窗外的景色, 我知道我們的Philly寶寶就快要誕生啦~
7am 終於輪到我的家庭醫生的排班啦! 一看到他走進產房，我和Ｒ都鬆了一口氣。之後我們也換了兩位對於自然生產很有經驗的護士，就像醫生說的：整個團隊都到齊了，我只要安心待產就行了！醫生問我們有沒有請doula，我們才老實跟他說原本是今天下午才要跟doula簽約的。醫生鼓勵我們還是打個電話問問doula，搞不好她還是可以來幫忙。一通電話過去，不到一小時，我們的doula Kate就出現在產房! Lucky!
8am 內診後發現我已經開七指了，醫生說，要下水就是要趁現在阿！等護士把水放好，我馬上就跳入按摩浴缸內享受起溫水按摩了。護士定期會回來幫我檢查寶寶的心跳，因為溫水有減輕我的疼痛，所以到這時候我精神還是很好，我們還請Kate幫我們照了一堆照片。
10am 離開浴缸後，陣痛開始加劇到讓我會有點想要皺眉頭的程度了。不過即使是這樣，護士們還是覺得我看起來 “extremely well”。 趁著護士不在的時候，偷吃了一些藍莓和energy bar (關於在這階段到底能不能吃東西有很多不同的看法，不過一般自然生產的是不會禁止進食，因為他們相信這樣之後才有力氣push). Kate也教我一些呼吸的技巧和幫我按摩。我有時會坐在rocking chair上，有時則是坐在床邊，雖然書上都寫說我可以坐在那個大球上，可是不知為何我現在看到那顆球就覺得很痛，所以後來反而都是Ｒ在坐。Kate還鼓勵我和Ｒ可以多擁抱和多親親。因為我們也曾經在紀錄片看到很多夫妻會這樣做，所以一經她的提醒，我們馬上就照印象中的就定位啦。
11am 我已經痛到面目有點猙獰了，常常需要Kate提醒我才記得不要每次陣痛來時把臉皺得亂七八糟。我記得有人形容陣痛像是海浪，會一波一波的湧上來。我現在覺得這種形容真是貼切。我常常在陣痛要來的前幾秒，就會告知Kate和Ｒ：it’s coming. It’s coming. 然後期望兩位可以幫我紓緩一下陣痛。這時候醫生再次來幫我內診，發現我差不多已經快要可以為最後的階段準備了。他交代我千萬不要自己亂用力，一定要等到他叫我用力時，我才能用力。醫生也交代如果我開始有便意的時候，一定要跟他說，因為那代表寶寶已經快要出來囉！醫生交代完畢後，就說他十分鐘後會再過來看我，結果他轉身，我就覺得一股便意襲來，馬上喊住醫生，於是原本要離開的團隊，馬上折回，在醫生的一聲令下，就定位！
此時的陣痛，已經讓我懷疑自己是否有能耐頂過去。為了不讓Ｒ擔心，我選擇不看他的臉。其實是因為我更怕一看到Ｒ的臉，我會變的脆弱。這時候醫生幫我破了羊水，並且教我要跟著陣痛的頻率用力，才一講完，我剛好一個陣痛來襲，就拼了全力 “ 大便”去！接下來的整個push過程，我都只敢看著Kate的臉，也還好從她那兒得到莫大的安慰和鼓勵。
大概過了五次陣痛，護士突然問我要不要看寶寶。我虛弱的回答：of course! 護士馬上從身後拿出一面大鏡子。我從鏡子裡看到一個圓圓的小黑點，經過幾次的push，那小黑點漸漸變成大黑點，我知道，要看到寶寶的時間快到了。於是我頭一偏，不再分心查看進度，就全力專注push去!
Push! Push! Push!
又經過了幾次我覺得可能撐不過的大陣痛後，突然覺得腳底下彷彿有一股東西滑出，沒多久，就聽到很吵的哭聲，在我還處於驚嚇狀態的時候，一個全身溼答答，還沾著血跡的小東西，就被送到我的懷抱了。
是誰說只要看到寶寶的臉，一切痛都會不見？在我身上完全不適用！此時的我，仍是哀嚎不已，原來我只花了20分鐘push，寶寶就出來了。可能一切發生的太快，所以造成了我的陰道二度撕裂傷，原本醫生嘗試著不打麻藥幫我縫合傷口，結果我哀嚎的比當初push時還慘烈，所以還是打了兩針麻藥。只是整個縫合過程還是痛到了極點，所以我根本沒有那種抱著初生寶貝對著鏡頭滿足笑著的照片。我們的第一張全家福就只有Ｒ是正常的微笑，我則是滿臉皺成一團的痛苦模樣，然後懷中的血寶寶還大哭。這就是我媽進來看我和寶寶時的模樣。
老媽問了一下小孫女多重，我這才想起她根本臍帶都還沒有剪呢！醫生讓Ｒ幫忙剪了臍帶後，才讓護士把寶寶帶去過磅：六磅十二盎司。一個有點吵的寶寶就此加入我們的家庭。
等一切都歸於平靜後，產房只剩下我一個人，因為Ｒ跟著去看護士怎麼幫寶寶做檢查。等著等著，一群實習護士進來要幫忙我從產房轉到一般的病房。她們一看到我就說，早有耳聞今天有位不打麻藥的勇敢產婦。在她們把我送到一般病房的路上，她們也沿路跟其他護士宣告我就是那位產婦。因為實在把我吹捧的太高了，我都很不好意思跟她們說，其實如果我早知道會這麼痛，搞不好我就會選擇打麻藥了。：Ｐ
（註一）據說孕期常坐birthing ball可以幫忙骨盆打開，所以我後期都是坐在這顆大球吃飯和打電腦。
留言列表
